夜。

“大黃好像還在抹眼淚。”

輕輕關上臥室門，陳琦鉆進被窩裏說著剛才給大黃拿毯子時看見的一幕。

灰蛋順勢攬過陳琦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懷裏。

長嘆一口氣，灰蛋低落道：“我也想不通，才幾天沒去劉爺爺就就沒了。”

話到最後灰蛋的聲音有些哽咽。

陳琦安慰地捏捏灰蛋的手不由道：“是啊，昨天還好好的人說死就死。”

大黃悲傷的樣子讓陳琦回憶起剛得知父母意外那天天崩地裂的感受。一時間兩人互相依靠著並未說話，只有悲傷的情緒在彌漫。

陳琦吸吸鼻子，長舒一口氣把胸中的憋悶感發洩出來。

“灰蛋對爸爸媽媽有印象嗎？”陳琦突然好奇。

這一問，問得灰蛋一楞。關於父母兄弟姐妹的記憶，似乎是上輩子的事一般。

灰蛋開始努力回想，只朦朧記得總是和兄弟姐妹們擠擠挨挨在一起吃奶時的場景，更別提對生育自己的父母有什麽印象了。

見灰蛋茫然的搖頭說不記得，陳琦後悔自己問的什麽鬼問題，心疼地緊緊抱住灰蛋。

灰蛋淡淡揚起嘴角毫不在意道：“畢竟那時理解不了什麽是親情，等我理解時就是對阿琦的感情了。”

在這個悲傷的夜晚裏，淡淡的溫馨充盈了陳琦的心。灰蛋一下一下順著懷裏人的頭發，陳琦瞇著眼睛安靜地躺在灰蛋的懷裏。

就在陳琦將要睡去之際，忽然坐起來。

“明天把另外一間屋子收拾了吧。”

“嗯？！”灰蛋很詫異。他知道那間屋子是阿琦父母生前所住的，為了思念已經離開的父母，屋裏的東西從來不允許亂動亂放。

陳琦直視著灰蛋目光逐漸堅定，“自從爸媽走後我一直在逃避。好像屋裏的東西不去動，他們就還在一樣。這幾天我也一直考慮重新收拾那件屋子，而且…大黃也總不能一直睡沙發。”

對於陳琦的想法，灰蛋一向是極支持的。

兩人又溫存了一會，察覺到陳琦打了哈欠，灰蛋輕聲催促讓陳琦睡下。

灰蛋放平枕頭讓陳琦躺下，不過一分鐘陳琦沈沈睡去。

黑暗的臥室裏，灰蛋撐著頭。

借著窗外些微的城市燈光看著緊挨在自己身邊的阿琦的臉。

灰蛋默默盤算起找工作的事，既然阿琦都打算為這個小家努力工作（碼字），自己是否也該為兩人的未來打算呢？

就在他苦思時，靈敏的耳朵聽見了客廳裏傳來細微的動靜。

灰蛋起身走到客廳開了一盞小燈，大黃正抱著毛毯默默流淚。

“還沒睡嗎？”

大黃眼睛的餘光見是灰蛋，急忙把頭埋進毛毯裏。聽見灰蛋輕聲的問著自己，大黃搖頭仍舊不肯擡頭。

沒有急著說些安慰大黃的話，灰蛋卻談起了之前去劉爺爺家裏時的事。

“其實爺爺之前就對我說過你，大概…那時他就知道自己身體不行了吧。”

毛毯裏的大黃緩緩擡頭，暗淡的燈光下臉上的淚痕清楚可見。

“爺爺…說我什麽？”

大黃知道灰蛋說得是哪次，是灰蛋來找自己去找工作那次。那天爺爺讓自己在臥室外，而他和灰蛋在屋裏不知說了什麽。

“他希望你不要太悲傷難過，也希望我多多照顧你。”

原來那天爺爺特意讓灰蛋進去是最後的囑托，原來爺爺他早就有打算...

大黃的心絞在了一起，淚又一次順著未幹的淚痕滑落。

灰蛋擡手捏了捏大黃的肩膀，給他無聲的安慰。

“你…早點睡吧，明天一起把阿琦父母的房間騰出來，你以後就睡那間屋。這些都是阿琦的意思。”

說完灰蛋起身準備回到臥室，剛推開門那一刻灰蛋突然轉身，微微皺眉道：“爺爺還說希望你不要太傷心，哭太多對身體不好…”

看著關上的臥室門，大黃把身邊的背包緊緊抱在懷裏。裏面不僅僅有自己的衣物，還有爺爺留給自己的遺物。

這是爺爺最後留給自己的寶貴的東西，爺爺在臨別之際還囑托自己一定要保管好這些東西。

抱著背包大黃又枯坐了好一會，才行動遲緩地起身關掉燈，然後打開毛毯摟著背包躺在沙發上。

第二日陳琦難得被進屋的灰蛋的動靜驚醒了，開口第一句就是詢問大黃怎樣。

“他已經在吃早飯了，阿琦你要起來嗎？”

陳琦揉揉眼轉頭埋在被窩含糊應了一聲，忽想起似的道：“還要收拾隔壁那間屋子。”

於是陳琦打著哈欠坐起來靠在床頭。

心知這是陳琦起床時的習慣，灰蛋立即去乘了一碗八寶粥放在桌上，約莫八分鐘後陳琦才打著哈欠出來。

甜甜的粥才送進嘴裏，陳琦道：“灰蛋等會吃了早飯，把那間屋子打掃出來，大黃你以後就睡那間房吧。”

“這…”

雖然昨晚已經從灰蛋那裏得知了這個消息，大黃依舊覺得不好意思。

“別想太多好好吃飯吧。”灰蛋也適宜的安慰著大黃。

從灰蛋那裏得了安慰，大黃沈默片刻後細聲細氣地對陳琦說了句謝謝。

大黃如今的模樣全然沒有陳琦才見時的那般的開朗，但陳琦卻很感同身受，因為都經歷過親人離世的巨大悲痛。

三人吃完早飯，陳琦走到塵封的臥室門前，手扶上門把手。

“阿琦。”灰蛋擔憂地輕喚一聲。

陳琦定定看了灰蛋一眼，心下一沈重重拉開木門。

門剛打開，一股微微的黴氣味沖進了陳琦的鼻腔。陳琦半捂著鼻子，打量這間窗簾都未拉開的陰暗臥室。

陳琦進屋的第一件事去拉開了窗簾，多年後這間屋子終於亮堂了。在白天明亮的光下，屋子裏一切都清清楚楚。

屋裏的擺設陳琦從來沒動過，就連化妝臺上一盒半開的香煙盒都保持著主人生前最後一次動它的位置。

但屋裏無論是地上還是床上都蒙著厚厚的灰塵，無言地述說著時間的流逝。

陳琦扇扇鼻子下飄浮的灰塵，她以為自己對這個決定會很不舍，可現在望著滿屋子的灰塵心裏卻很平靜，一絲波瀾也沒有。

“灰蛋你去拿幾個大袋子來。”不再猶豫陳琦果斷道。

很快灰蛋就拿了兩個黑色的大垃圾袋來，陳琦接過袋子往裏吹了一口氣，又抖了抖說：“灰蛋你把床上的鋪蓋收了，換一床新的吧。”

灰蛋也不多話點點頭，挽起袖子開始收拾灰塵仆仆的床鋪和床單。陳琦則拿著口袋開始收拾起屋裏一些可以扔掉的東西。

大黃左瞧右瞧默默去拿了掃把、簸箕清潔地面，三人圍著屋子忙碌了整整一天才將屋子清潔幹凈。

屋裏換了新床單、新被套，地面也亮亮堂堂的，梳妝臺和衣櫃裏的東西都被清理了出來。

那些屬於陳琦父母的東西被分為了兩類，一些是可以扔掉的，一小部分被陳琦放在了一個箱子，留作父母的紀念。

把來時背的大包小包拿進臥室後，大黃眼圈隱隱發紅聲音顫抖說：“灰蛋真的太謝謝你們，被他們趕出來時我都不知道該去找誰，想了好久才來找你，沒想到你們真的會收留我...”

“大黃你就安心在我們家住下來吧。你和灰蛋既是同學又是很好的朋友，而且劉爺爺生前對灰蛋那麽好。”見大黃情緒不穩，陳琦寬慰起大黃讓他安心在自己家住下。

灰蛋也坐在大黃身邊拍著他的肩膀道：“阿琦說的對，你別想太多好好住在我們這兒把，我想爺爺也會安心的。”

或許是聽見被爺爺二字觸動，大黃點點頭抹了抹眼角，剛還發紅的眼眶已經好了很多。

一時間臥室裏無人說話，大黃坐在床上兩眼無神地盯著地面，見到這一幕陳琦和灰蛋擔憂地對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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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黃已經住進家裏三天多，雖說家裏多了一個人，可陳琦有時甚至感受不到大黃的存在。大黃每天總是早早起來和灰蛋做家務，一做完就沈默地坐在沙發邊，或者自己臥室床邊發呆。

大黃如今沈默且失魂的樣子，讓陳琦和灰蛋為他的狀態而擔心。

深夜的臥室裏，大黃早已睡去只有在夢裏他才能看見爺爺。

陳琦和灰蛋則靠在床頭還在悄聲說著。

“其實大黃現在的狀態我很能理解，但...”陳琦一邊說一邊下意識的蹂躪著灰蛋的毛耳朵，或許是灰蛋胃口好吃得多，毛茸茸的耳朵油光水滑，摸起來手感特別好。

灰蛋稍稍往下躺方便陳琦對自己耳朵的撫摸，心裏卻越來越想說一件考慮已久的事，突然灰蛋反應過來說：“阿琦呢？阿琦之前哭了多久？”

陳琦動作一頓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一秒後又反應過來灰蛋這是問自己父母去世時那段時間。

搖搖頭陳琦輕輕捏了捏灰蛋的毛耳朵道：“不記得了，那段時間只覺得天都快塌了一樣。”

“阿琦...”灰蛋立即坐起身把陳琦摟進懷裏，陳琦順勢躺在灰蛋懷裏，這是她覺得最舒服的動作。

“我帶他一起去找工作吧！”灰蛋突然道。

聞言陳琦微微皺眉。

“出去找點事做，忙起來大黃說不定心情能好一點。”見陳琦的表情灰蛋忙解釋道。

聽灰蛋這麽一說，陳琦皺起的眉間舒緩下來。前段時間因為找工作的事兩人大鬧一場，陳琦久久不能忘懷。

不過灰蛋這個建議說不定能讓大黃從劉爺爺逝去的悲傷中走出來，看著灰蛋期待的目光陳琦答應了。

“不過我有幾個要求你必須答應我。”這近似無理的話陳琦說得很篤定。

阿琦嚴肅的表情讓灰蛋也鄭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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